「明清的思想世界與東亞研究工作坊」第二次討論會紀要

 
講題: 元代李簡義理《易》學析論
主靜與主敬——論朱澤澐與王懋竑的朱子學詮釋之爭
日本學者山井湧、山下龍二對「心即理」、「性即理」命題的思考與議論
報告人: 楊自平教授(國立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系教授兼系主任)
游騰達教授(國立清華大學(南大校區)中國文學系助理教授)
江俊億(國立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生)
召集人: 林月惠教授(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研究員)
時間: 2017 年 5 月 5 日(五)下午 3:00 至 6:00
地點: 國立中央大學 儒學研究中心
撰寫人: 賴柯助教授(國立中正大學中國文學系助理教授)
陳繪宇(國立中央大學哲學研究所博士生)
 
「明清的思想世界與東亞研究工作坊」第二次討論會紀要
 

  楊自平教授〈元代李簡義理《易》學析論〉一文,旨在探討元代李簡義理《易》學之特色。元代《易》學承繼宋《易》而有所開展,無論象數派或義理派,大抵受朱子影響,然李簡卻宗程《易》,重義理釋《易》。李簡釋《易》亦不廢釋象,雖僅運用卦主、卦才、乘承比應等方式,然詮解多富新意。並在引史論《易》及義理闡發多所發揮,同時亦針對時代議題提出反思。至於《學易記》中的《易》圖與圖說,並非為建構個人的象數體系,而是作為解釋《易傳》的圖示及詮解。綜論李簡《易》學貢獻,除了保存珍貴《易》學文獻及辨析異說外,主要在義理釋《易》結合時代議題多所發揮,同時也展現義理派《易》學的圖書學特色。無論義理釋《易》或圖書《易》皆深受清代《易》家重視,對《易》學發展有其重要性。

  與會學者分別提出以下問題:(一)李簡的生平為何?除了謝暉的研究外是否還有其他研究成果?對伊川《易》學的承繼情形如何?(二)《學易記》初稿是否可見?為何李簡著重以上下二體釋《易》?不廢釋象該如何理解,及其與義理釋《易》的關聯?(三)李簡對太極的理解,是主理還是主氣?(四)《大易粹言》的作者是曾穜還是方聞之?

  報告人回應:(一)李簡的生卒年不詳,然清代邵遠平《元史類編》指出:「李簡字蒙齋,信都人,憲宗九年官泰安州通判。」至於現有研究成果,除本文所引謝輝〈李簡《學易記》論析〉、黃忠天〈從史事宗《易》學研究方法析論〉,及〈《學易記》:金元之際北方易學代表作〉概論性文章外,並無其他相關研究。至於李簡對伊川《易》學的承繼,除了〈學《易》綱領〉引用七條伊川說法,在卦爻辭解釋上,多引伊川對卦名的解釋,更重要的影響是詮釋進路採義理釋《易》。(二)《學易記》初稿已不得見。至於重上下二體是本於〈繫辭傳〉的「重卦」說。不廢釋象是指李簡釋象採《易傳》所云爻位、爻性、乘承比應釋象,不取互體及〈說卦傳〉,此為自王弼以降,義理釋《易》者常採用的釋象方式。(三)李簡是氣本論,強調由元氣分化為陰陽、五行之氣。(四)依李簡所說是曾穜,但四庫館臣的考證極具說服力,應為方聞之受曾穜所託而著。

  游騰達教授〈主靜與主敬——論朱澤澐與王懋竑的朱子學詮釋之爭〉一文,旨在闡明清代中葉(十八世紀)揚州學派學者朱澤澐(字湘淘,別號止泉,1666-1732)與王懋竑(字予中,號白田,1668-1741)兩人對朱子詮釋觀點的爭議。

  朱止泉在完成《朱子聖學考略》一書後,寄呈王白田指正。白田遲遲不願回覆,已暗示其不甚認同止泉的觀點。後來在止泉一再申述己說下,白田終於回函說明止泉的「朱子學以主靜為宗旨」之說在文獻證據上恐不足為憑,即中和新說諸文獻,實為朱子中年未定之論。於是兩人展開論辯,在這場論辯之後,止泉修正其說為「當從主敬參透主靜消息」,意即主敬是工夫,而未發時心與理一的心靈境界方是體證目標;而白田則是確立朱子在四十一歲時以「涵養須用敬,進學在致知」一語作為終身不移易的學問宗旨。這場論議結果最終呈現在王白田的代表作《朱子年譜》一書中。

  與會學者提出以下問題:(一)主靜與主敬之爭,以當前學界的研究成果而言,何者較符合朱子學之原貌、真相?(二)若依「動靜無端,陰陽無始」的原則,動靜本是循環變動的,從未發時之靜入手,仍是以敬為工夫(所謂敬貫動靜),則兩說之爭議點何在?(三)除了文獻證據外,朱止泉的「主靜」說中對心性修養之最高境界的描述,有何哲學理據?(四)關於哲學(史)研究、思想(文化)史研究、歷史研究與學術史研究等學科分界的方法論問題。

  報告人回應:(一)王懋竑的「主敬」說實較符合朱子學之原貌,故他評議朱澤澐的「主靜」觀點自成一家,非朱子之真相,是可以成立的。但朱氏的朱子學詮釋在思想史上亦非孤例,其說實近於近人唐君毅先生的朱子學觀點。(二)止泉的「主靜」說,更完整的表述是「從主敬參透主靜消息」,則主敬是入手工夫,主靜是目的與體證的境界,後面這點是白田所不能接受的,故在論辯中,他強調「只用主敬足矣,何必更添主靜二字」,言主靜則有偏。(三)此事除可用哲學分析探討外,實亦關係到生命的深層體證問題,故僅能就其文獻給予肯認,而暫時無法進行哲學辨析與檢證的工作。(四)各種研究方法或角度當給予彼此相當的尊重,並期許相資為用,而非採取相互排斥的態度。此外,游教授期許中國文學系(含國文系)出身的學者或許能在文獻分析上發揮專長,提供不同的研究視野與方法。

  江俊億〈日本學者山井湧、山下龍二對「心即理」、「性即理」命題的思考與議論〉一文,主要梳理山井湧、山下龍二兩位學者的理解脈絡,並隨文審視彼此觀點是否與朱子、象山、陽明相應。

  山井湧以文獻多寡為由,只處理朱子、陽明,不及伊川、象山。山下龍二則主張象山不可與陽明等同而論,象山相當程度上反而更接近朱子。先以山井湧來說,他認為朱子所言「性即理」,可直接理解為「性就是理」,乃忽略「氣質之性」、只講「本然之性」的命題(但其原先定義朱子「氣質之性」時,尚符合朱子原意,此處卻有滑轉)。陽明則因其講述「心外無理」之文獻又多於「心即理」,且「心」若有私意,便不能直接等同於「理」,所以陽明所言「心即理」,不能直接理解為「心就是理」,而應該是強調「心與理不可相離」之意才是。最後,山井湧總結己說,認為朱子思考、措辭之理路一貫,故可稱為「理論家」。陽明卻因同一命題各自包含兩種以上的解釋,顯然有不一致,故只能為「實踐家」。

  至於山下龍二,認為「理」可以有「普遍之理」與「個別之理」的區分。所以山下龍二先以「理」為中心,認為朱子與象山言「理」,皆重視「理」的普遍性與倫理意義。故可知朱、陸在「普遍之理」的層次上,本有其相通處(朱、陸本身之所以不能彼此肯認,只在雙方對「心」的定義與定位有所不同)。至於象山與陽明雖同樣主張「心即理」,但在如何求「理」的工夫入路上,象山「心即理」是只在「本心」上靜態地直觀己「心」就是「普遍之理」,不及外物。陽明「心即理」卻是「心」的「普遍之理」推擴至外物以為「個別之理」。由於陽明的「普遍之理」就是「個別之理」,並無本質不同,必須動態地在實踐中體會「心即理」。如此可知,陸、王在「心即理」的思考上,反而有相當大的差異。

  與會學者的提問,大都建議報告人對於山井湧、山下龍二之觀點,可進一步在方法論或哲學意義上加強批判力道。尤其於山井湧主張朱子之「性」可與象山「本心」相通,與他評價朱子「氣質之性」時所產生的滑轉或混淆,以及山下龍二認為陸近於朱而遠於王,或朱子「普遍之理」與「個別之理」分屬「理」、「氣」等,若有誤解,應明確指出並深入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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