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經典、寺院:明清宗教文化的再省思」第五次讀書會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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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經典、寺院:明清宗教文化的再省思」2019 年第五次讀書會,邀請佛光大學佛教學系闞正宗教授分享臺灣清代寺廟的佛教禪宗系譜相關議題。主持人廖肇亨教授指出我們自己身在臺灣,若要在研究上呈現出臺灣主體性,可以從臺灣佛教研究著手。這方面闞教授已有長時間的耕耘,這次很榮幸能邀請闞教授來分享。
闞教授表示臺灣是一個海島,許多文化都並非單一來源,過去以為臺灣佛教來自福建,但應該不盡如此,例如福州鼓山湧泉寺的影響是在嘉靖之後才顯著。佛教的宗派是為了區隔與標榜,其中最有效的方式便是「演字」,無論是輩分或宗派都能從演字得知。從清守一所編的《宗教律諸宗演派》來看,中國禪宗有文字意義的內號(譜名)演字,大約可推至宋初黃龍慧南 (1002-1069) 所演二十字:「慧正普覺濟,圓通湛海清。廣演法界性,永遠德宏宗。」之後溈仰、雲門、法眼三宗漸弱,但臨濟、曹洞依舊歷久不衰。宋明之間,名師大家演字自不待言,許多傳承不明之禪僧亦加入演字行列,從原本內號(譜名)進而推至外號(剃號),形成「雙演字」之情況。明代之後禪宗岐出、旁系、支派如滾雪球般不斷壯大,造成法派混亂,師承不明者比比皆是,某個程度上增加研究的困難與各說各話的局面。而臺灣狀況又比較複雜,鄭成功時代有很多僧侶用外號,導致無法推算。
以臺南曹洞、臨濟寺廟而言,施琅 (1621-1696) 克臺將明靖王府改為天后宮,歷有佛教僧侶住持。開元寺則為鄭經別館,亦被改為廟宇後延僧主之。此兩座道場的禪宗宗派有別,大天后宮以閩北黃檗山密雲圓悟法系之臨濟宗為主,海會寺(開元寺)則以浙江天童寺湛然圓澄系之曹洞宗為主。大天后宮此一傳燈在日本殖民初代告絕,而開元寺則在嘉慶初年轉為大天后宮臨濟宗之法系,直到日本殖民初期轉為鼓山湧泉寺之臨濟宗脈。研究臺灣佛教的狀況,要注意宮廟,很多宮廟都是僧侶在主持,如保安宮。清代建於府城的海會寺(今開元寺),是臺灣第一大叢林,《臺灣府志》載:「海會寺康熙二十九年建。在府治北六里許。舊為鄭氏別館;蕩平之後,總鎮王化行、臺廈道王效宗因其故趾(址)建為寺宇。佛像最勝,住僧雲集焉。」
這是一座官辦寺院,王化行去任後鳳山縣令閔逵在〈總鎮府都督王公去思碑〉說:「臺之十營諸將帥思公之德不置、感公之德難忘,謀刻石於海會寺中,以垂久遠。寺為公刱,見寺如見公焉。」從海會寺的銅鐘可以看出有師徒四代。梵鐘的銘文記有志中和尚的徒子徒孫,除有「當代住持僧福宗建造外」,還有福珀、福儀、祥共、祥慶、祥雲、祥光、祥正、澄透、澄鴻,總共十一人,所以《臺灣府志》才會說「住僧雲集焉」。從法號別來看,第一代志中行和、第二代竺庵福宗、第三代介山祥雲、第四代石峰澄聲,其師徒四代以「行—福—祥—澄」為譜名排序,與明末曹洞宗一代宗師湛然圓澄 (1561-1626) 弘化江南時派下的演偈「圓明淨智,德行福祥。澄清覺海,了悟真常」相符。如果從志中和尚「從江右雲遊」的地緣關係來看,確與湛然圓澄弘化江浙吻合。
其次是天后宮,《臺灣府志》載:「(天后宮)後有禪室,付住持僧奉祀」,此住持僧當指寄漚。而《續修臺灣府志》所載:「有香燈園二十一甲,在安定里,年得租粟一百二十五石;諸邑令季麒光置,交廟僧掌收」、「嘉慶元年,紳士沈清澤、林有德、黃世綬輩同住持僧超如復募修焉。」此「住持僧超如」即是奕是如公,全稱奕是超如,他至晚在嘉慶元年 (1796) 即住持大天后宮,而其墓塔上鐫刻有「嗣法門人明弼、寔(實)耀,徒孫寔無,曾孫際遒,元孫了戒、了寬」,很清楚地這是延續黃檗開法圓悟密雲祖師源流法派,是「超—明—寔(實)—際—了」的相演。《宗教律諸宗演派》載臨濟下二十二世(天台下十五世)閩中雪峰祖定禪師演派二十字:「祖道戒定宗,方廣正圓通。行超明實際,了達悟真空。」可以知道臺南大天后宮是承雪峰譜系。
清代臺灣臨濟宗法脈衍傳以住持牌位「五臺、峨嵋、普陀前後寺」法燈為大宗,最晚可溯自雍正時期。至清末,此派衍傳以福州鼓山湧泉寺為主。日本殖民時期臺灣四大法脈,除苗栗法雲寺派為曹洞宗外,其餘皆臨濟宗,以「五臺、峨嵋、普陀前寺」法燈演派為主。而清代康熙三十九年 (1700) 臨濟宗僧樹璧和尚建北港朝天宮,其系譜應是「五臺、峨嵋、普陀前寺」法燈之最早者,大甲鎮瀾宮則是屬普陀後寺之演派。
討論時間中研院文哲所劉家幸博士提問,臺灣宮廟請僧人住持的現象,是否在清代中國也一樣?闞教授表示在福建應該是普遍的,自己曾做過調查,在臺灣媽祖廟裡同時拜觀音,比例為百分之百;反之,觀音廟裡供奉媽祖之比例也是百分之百,所以僧人住持天后宮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