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勉治教授演講「熊賜履在早期康熙朝廷的『文治』觀」紀要

 
講題: 熊賜履在早期康熙朝廷的『文治』觀
主講人: 張勉治教授 Michael Chang (Dept. of History & Art History, George Mason University)
主持人: 呂妙芬教授(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
時間: 2013 年 6 月 21 日(五)上午 10:00 至 12:00
地點: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大樓一樓會議室
撰寫人: 李忠達(國立臺灣大學中文研究所博士生)
 
張勉治教授演講「熊賜履在早期康熙朝廷的『文治』觀」紀要
 

  2013 年 6 月 21 日,張勉治教授蒞臨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講演,題目為「熊賜履在早期康熙朝廷的『文治』觀」。張教授著有 A Court on Horseback[1] 與〈康熙皇帝首次南巡與文武價值觀念之間的對立〉等書、文[2],對清代皇帝出巡的歷史,及其政治與社會意義均有深入的研究。本次講演,張教授透過對熊賜履倡議「文治」,試圖恢復經筵、日講與起居注官三項制度的研究,探討康熙朝廷早期皇帝與官僚的協商及談判過程;對朝中滿人與漢人的關係、尚文與尚武的觀念,以及滿文化與漢文化之間的碰撞,均做出精闢的分析。

  熊賜履於順治十五年 (1658) 舉進士,康熙帝即位時年紀尚輕,熊賜履便以年長顧問與指導者的身分,為康熙提供政治諮詢,並倡議「文治」。康熙除去權臣鰲拜之後,熊賜履的政治地位上升。由於熊氏宗奉程朱理學,他冀望恢復經筵、日講、起居注官三項制度,讓漢人官員時常在皇帝與太子身邊發揮影響力,增長他們的儒學知識,將年輕的皇帝培育成為理想的儒家聖王。這便是熊賜履的「文治」藍圖。

  張教授展示一幅《康熙皇帝著文士服圖》,圖中康熙年紀約莫二十至三十歲間,手執毛筆,端坐案前,案上擺設書冊、紙張、筆擱,均為文房用具,呈現文士形象。此外,康熙確實恢復了經筵、日講、起居注官三項制度,一般認為是熊賜履的一大勝利,以及康熙受到漢人知識文化的影響;張教授則認為,熊賜履的權力實際上在這次事件中被皇帝架空,他並沒有成為康熙真正的親信,而康熙的尚武態度,亦不能僅以單純的文士形象總括。

  首先,兩人的衝突發生在康熙的兩次巡行。出巡是年輕皇帝的決定,背後所隱含的動機可能出自於孝莊太皇太后的授意,以及準備平定即將爆發的三藩之亂。熊賜履反對出巡,造成君臣之間意見相左。康熙七年 (1668) 十月,熊賜履反對康熙離開北京,進行軍事演練。雖然他後來願意接受康熙巡行的決定,但是要求皇帝恢復經筵與日講制度,帶有條件交換的意味。康熙九年 (1670) 十二月,康熙二度出巡,熊賜履再度反對。康熙便不帶翰林學士出巡,熊賜履自然被排除在外,與皇帝的關係漸行漸遠。

  其次,康熙恢復內閣制度,用索額圖、明珠掌管內閣,一般以為是仿效漢制,張教授卻認為這是康熙藉以孤立熊賜履的手段。索額圖與明珠都是滿人,為「文武全才」、「文武並重」的理想典型,且受到孝莊太皇太后與康熙的信任。即便他們並非學問家或理學家,卻合乎滿人的尚武精神,此與熊賜履的「文治」理念並不一致。

  康熙十年 (1671) 八月,熊賜履以母病辭歸,獲准。熊賜履離開朝廷後,其翰林院掌院學士職位,隨即由折庫納、傅達禮接任。折庫納和傅達禮都是滿人,他們能夠讀寫,也能夠騎射,雖非學問精深的文士,但符合「文武全才」的理想官員形象。同時,由折庫納任用的漢人官員孫在豐,亦是能讀寫,能騎射的「文武才」。相傳在一次狩獵活動中,康熙把御用的弓箭交給孫在豐,孫在豐射中一鹿,便得到皇帝的稱讚。此事頗可見出康熙尚武的意向。

  另外,熊賜履一走,康熙即建立起居注官,並讓傅達禮掌起居注官與機密。熊賜履建議恢復經筵、日講、起居注官三項制度,目的是讓漢人官員接近皇帝,發揮影響力;然而,康熙並未任用熊賜履所垂青的漢人官員,更隔絕了熊賜履試圖影響皇帝的管道,並實際上架空他的權力。由此可見,熊賜履等漢人官員並非康熙心中的最佳臣僚,而三項制度的恢復也不代表理學與漢文化的勝利。

  熊賜履雖然私底下曾經撰寫文章,談論經筵、日講制度的意義及其正確運行方式,並且在京城官員之間流通,試圖爭取支持者,但是這篇文章並未公開進呈康熙。熊賜履或許認為自己的政治資本已經足夠,因此用各種方式對康熙施展壓力,卻高估了自己對皇帝的影響力,導致最後與皇帝的關係日漸疏遠。康熙曾經詢問傅達禮,熊賜履是否經常和他討論理學?傅達禮回答是,並說熊賜履經常談論「知行合一」之說。對康熙而言,熊賜履可能是一位講話直接,想法理想化的理學家官僚,卻從未視之為真正的親信。

  藉由張教授的分析,我們得以觀察到康熙朝中複雜的政治折衝關係,展現宮廷內皇帝與臣僚權力協商的具體進程,極為精彩。關鍵在於皇帝採取何種行動穩固自己的權力,他既招攬漢人士大夫效力,又任用自己的滿人親信;同時,在推行「文治」的表象中,又保有一定程度的尚武傾向。經筵、日講、起居注官三項制度的恢復,在其表面意義的背後,存在著更複雜精密的政治操作。這些歷史事件的發生,均有待更深入的研究,俾能精準的詮釋其意義。張教授認為,他的研究並非要推翻前人對康熙朝「文治」形象的論點,而是欲指出朝廷中權力運作的實際情形,補充吾人對清代早期政治歷史的了解。

[1]Michael G. Chang, A Court on Horseback: Imperial Touring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Qing Rule, 1680-1785 (MA: Harvard University Asia Center, 2007).
[2]劉鳳雲、董建中、劉文鵬編:《清代政治與國家認同》(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 年),頁 7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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