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佳佳教授演講 「The influence of Qing dynasty editorial work on the modern interpretation of mathematical sources: the case of Li Rui’s edition of Li Ye’s mathematical treatises」紀要

 
講題: The influence of Qing dynasty editorial work on the modern interpretation of mathematical sources: the case of Li Rui’s edition of Li Ye’s mathematical treatises.
主講人: Charlotte-Victorine Pollet(博佳佳)教授(國立交通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助理教授)
主持人: Paola Calanca(柯蘭)教授 (Head, Ecole française d'Extrême-Orient)
與談人: 祝平一教授(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員)
時間: 2014 年 3 月 7 日(二)下午 2:00 至 5:00
地點: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研究大樓 701 室
撰寫人: 張雅媚(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博士生)
 
博佳佳教授演講 「The influence of Qing dynasty editorial work on the modern interpretation of mathematical sources: the case of Li Rui’s edition of Li Ye’s mathematical treatises」紀要
 

  博佳佳教授現為交通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助理教授,研究中國與印度算學史,特別關注代數學與演算法。本次受法國遠東學院與中研院史語所之邀來院演講,以清代學者李銳 (1773-1817) 對宋元算學家李冶 (1192-1279) 算書的校勘為主題,探討清代算書編纂對二十世紀學者詮釋中國古代算學所造成的影響。

一、重構中國算學史

  博教授指出,建構中國算學史的材料來源包括考古出土文獻、官方文獻,以及非官方文獻。官方文獻如《算經十書》等數學經典,而非官方的算書則多為私人著作。這些算學家的寫作目的為何?預期的讀者會是誰?我們無法得知。不僅如此,這類算書寫作者的生平,也多半不詳。甚至像宋、元時期的算學著作,大多無一留存。目前所見都是清代校訂、重刊的版本,如李銳校勘李冶《測圓海鏡》(1248) 與《益古演段》(1259) 即是。

  近來研究指出,關於古代算學的知識可說是清代學者透過編纂的過程重新建構而成,二十世紀學者則是透過清代編纂的算書來理解古代算學。然而,清代學者究竟如何選擇、如何校勘、如何重建這些古代文本?校勘者在多大程度改變了原文,並引導讀者閱讀的方向?當後世學者透過清代眼光所理解的古代算學,實際上多大程度受到編輯的影響?這些問題,較少有學者深入探究。

二、二十世紀學者的見與不見

  二十世紀學者對於古代算學的理解,就代數學而言,大多主張宋、元時期的「天元術」為中國代數學之始,早於西方的代數學。李冶的《測圓海鏡》與《益古演段》被視為是最早演示了「天元術」的著作,前者難度較高,後者則是為了闡釋前書內容所編的入門書。

  然而,博教授發現,這樣的理解不盡然是李冶算書的全貌。以李銳所編纂李冶《益古演段》為例,細讀之後,會發現李冶實際上提出了三種方法——「天元術」、「條段」、「舊術」。「天元術」是以代數法演算一元二次方程式 (quadratic equations),而「條段」與「舊術」則採取幾何方式來呈現。可怪的是,「條段」與「舊術」卻未引起二十世紀學者的注意。

  此外,我們若再檢視李冶的〈序〉與〈跋〉所言:「所著《海鏡》、《演段》二書,竝以立天元術為根本」,李冶的確認為「天元術」為《益古演段》欲介紹的內容。但是在解釋書名時,李冶則說:「所謂『演』者,衍立天元;『段』者,以條段求之也。」李冶談及成書過程時,也提及前人著作《益古集》未能盡得其妙,「遂再為移補條段、細繙圖式,使粗知十百者便得入室啗其文。」由此可見,李冶事實上並未提及兩書的關聯性,也看不出李冶打算將《益古演段》作為算學者初學津梁的意圖,而「條段」甚至是此書特別提出的一種方法,情況並非如二十世紀學者所理解的那樣,有難易先後之分。

三、清代算書編纂的歷史脈絡

  造成二十世紀學者如此詮釋,可能是李銳的編纂手法所致。那麼,李銳究竟做了哪些編修,造成後人如此的閱讀印象?博教授指出,首先,此一編纂手法必須置於晚明耶穌會士傳入西方算學、清代中國算學復興以及乾嘉之學的脈絡下,方能理解。

  晚明耶穌會士入華,傳入了西方的代數學。此最先見於康熙朝耶穌會士安多 (Antoine Thomas, 1644-1709)《借根方算法》一書,而與中國學者引發了新舊之爭。梅瑴成 (1681-1763) 首先主張中國古代已有代數學——「天元術」,且宣稱「天元術」是西方代數學之母。乾嘉算學家於是紛紛試圖證明「天元術」實源於中國,進而討論中西孰優孰劣的問題。宋、元算書如李冶的《測圓海鏡》與《益古演段》,因其內容包含了現存最古老的多項式代數學,於是特別受到重視。

  乾嘉學派主張復興古學,特重校讎和考據。李銳師承乾嘉錢大昕 (1728-1804),而其贊助者為阮元 (1764-1849)。當時阮元聘請落第士子為其編書,李銳身為知名的算學家,遂成為阮元的入幕之賓。李銳採用乾嘉文獻校讎 (textual criticism) 與考據之法,試圖使代數學凸顯出中國元素 (sinitude),以與西方數學抗衡。今日所見清代纂輯的古代算書,許多都是採取這樣的西學中源論,試圖利用文獻編纂修復遺失的材料來重建「中國算學」的根源。

四、李銳的編輯手法

  就在「天元術」被視為確立中國代數學的根源性與優先性的思維之下,李銳在編輯《益古演段》時,透過評注、選材、編注、圖表等等手法,使讀者在閱讀時,將注意力聚焦於「天元術」之上。例如,李銳透過評注與編注,著重於校勘修訂「天元術」;而圖表的作用,則是在呈現「條段」。儘管李銳也對圖表做出若干修訂,但是未加以註解,因此圖表無形中易受讀者忽略,進而益加凸顯出「天元術」在《益古演段》中的重要地位。

  博教授以李銳編纂李冶《益古演段》為例,說明文獻編纂絕非是中立的;所有的編輯考量,常是在特定的文化脈絡下進行並受其制約。因此,編者與贊助者基於本身的意識形態,會刻意地塑造手中的編著予人某種特定印象,讀者遂常透過此一印象重新閱讀與詮釋。因此,現代學者在研究特定文本時,亦應關注文本的修纂與傳播如何影響詮釋與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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