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雅尹女士演講「日本竹枝詞中的知識視域與異文化體驗:從黃遵憲到清末留日學生」紀要

 
講題: 日本竹枝詞中的知識視域與異文化體驗:從黃遵憲到清末留日學生
主講人: 鄭雅尹女士(國立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候選人)
主持人: 廖肇亨教授 (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所總計畫主持人)
時間: 2015 年 8 月 10 日(一)上午 10:00 至 12:00
地點: 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所三樓討論室
撰寫人: 李金縈(日本東京大學人文社會系研究科碩士生)
 
鄭雅尹女士演講「日本竹枝詞中的知識視域與異文化體驗:從黃遵憲到清末留日學生」紀要
 

  鄭雅尹女士為國立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候選人,主要研究領域為晚清詩學、近代中日漢文學關係。本次演講為鄭女士博士論文的部分成果,以黃遵憲 (1848-1905)《日本雜事詩》與清末留日學生創作的日本竹枝詞為例,探討其間的典範傳承以及所開創的詩體內涵與特色。

  自 1896 年中國官方派遺學生赴日留學起,留日風潮到 1906 年前後達到高峰,構成了為數龐大的留學生群體。鄭女士首先指出,清末留日學生在日本寫作之漢詩文,以「日本竹枝詞」這一題材特別值得探究。留學生所創作的竹枝詞數量眾多,在文體特性上,竹枝詞內容與形式較自由,很適合留學生表現海外生活經驗與新事物。另一方面,留日學生對黃遵憲《日本雜事詩》的效法與模仿,讓《日本雜事詩》成為寫作之典範。於此同時,留日學生也發展出新的題材與內涵。因此,鄭女士論文的核心關懷即在於:一、黃遵憲《日本雜事詩》對留日學生日本竹枝詞寫作的影響。二、重探清末日本竹枝詞的文學史意義。

  鄭女士指出,清末留學生日本竹枝詞可分成兩種類型,一種是以大型連章體的形式,建立出一個認識日本文化事物的知識架構;另一種則是著眼於文化風俗的描繪,運用新語言創造新的意境。這兩種類型其實可歸納為黃遵憲《日本雜事詩》中的兩種典範之繼承與展開。

  第一類是以化名「濯足扶桑客」所寫的《增註東洋詩史》(原名《日本竹枝詞》)為代表,第二類則以郁曼陀的〈東京竹枝詞〉為主展開討論。這兩部竹枝詞分別代表了對《日本雜事詩》兩種典範的繼承與展開。《增註東洋詩史》曾在清末刊刻出版,在日本寫成時原名《日本竹枝詞》,在作者學成回國後改以《增註東洋詩史》為名付梓。〈東京竹枝詞〉則是先受到日本漢詩人森槐南 (1863-1911) 的高度評價,而以連載形式發表於日本《太陽》雜誌,其後才陸續刊登在中國《民吁日報》及《南社叢刻》,傳誦一時。《增註東洋詩史》從結構到內容、從詩注的語句行文到所引用的文獻,皆明顯承襲《日本雜事詩》而來;然而《增註東洋詩史》加入了一組以甲午戰爭為題材的詩,書名將「日本」改易為「東洋」,則暗寓了作者與黃遵憲截然不同的日本觀以及對中日關係的看法。

  郁曼陀〈東京竹枝詞〉的內容著眼於東京城市圖像的描寫,特別是日本特有的風俗文化,如賞櫻、吉原狹伎、日本女性服飾妝容、傳統劇及新劇等等。此外,日本種種現代化的器物制度,皆寫入竹枝詞中。以新語詞狀寫風物,讀來充滿異國情調,使其竹枝詞面目一新,這亦是承接《日本雜事詩》以新事物新語詞入詩的特色。

  最後鄭女士在結論中指出,藉由《增註東洋詩史》、〈東京竹枝詞〉這兩部留學生的日本竹枝詞,可從中探討晚清詩與明治漢詩之間的互動與影響。近代竹枝詞已體現「東洋」歷史與文學的解釋權。另一方面,留日學生受到異文化刺激往往是寫作竹枝詞的動因,在竹枝詞中反映出視覺經驗與語言經驗的互涉,並與明治東京的城市文化相呼應。若再進一步追溯江戶以降的風俗詩系譜,以及明治社會的圖像文化,則可見此兩者與留學生竹枝詞形成一跨文化的互涉關係。透過竹枝詞介於雅與俗之間的文體特性,適可作為一種中介的文體,進行從古典至白話的語言嘗試,在中國傳統文體的語言經驗與東京都市文化的視覺經驗碰撞中,展開文化的互涉與互讀。

  目前學界較少注意到在黃遵憲之後的日本竹枝詞作者對《日本雜事詩》的承繼與開展,鄭女士廣泛收集徵引中日一手材料,論析切入點則展現了新的研究視野,引發了與會學者熱烈討論。國立臺北藝術大學美術學系黃立芸教授提問,竹枝詞的讀者群為誰?創作竹枝詞的作者,是否也預設了特定的讀者對象?例如,濯足扶桑客的《增註東洋詩史》預設的讀者對象為何人?另外,日本留學生所寫的竹枝詞與日本人寫的有何不同?對於黃教授的提問,鄭女士回應:基本而言,竹枝詞的讀者群為一般普羅大眾,原因在於竹枝詞淺白易讀、便於含納新事物或名勝風光,可以說是一種流行的出版物。而少數特別的竹枝詞作品,則有特定的讀者對象,以《增註東洋詩史》為例,作者經歷甲午戰爭中國戰敗後,對日本的看法有所改變,在竹枝詞中體現了作者的日本觀;同時作者也站在中國的立場,藉竹枝詞發表有關中日關係的議論。以描寫風俗民情的題材為例,留日學生與日本文人寫的竹枝詞主要的不同處,以內容論,留日學生所寫的日本竹枝詞題材多樣,風俗民情、名勝風景、都市文化、現代事物、日本古今歷史、地理沿革都可寫入竹枝詞中,日本文人所寫的竹枝詞題材以詠風景名勝以及吉原遊廓為主,後者形成了日本漢詩系譜中的竹枝詞寫作傳統。

  中研院中國文哲研究所博士後研究員陳威瑨博士提出兩點問題:首先,《增註東洋詩史》內容應涉及日本上古、中世以及近代的國體發展,他的看法與史觀為何?鄭女士回應,濯足扶桑客對於日本上古、中世史的看法很大部分仍受到《日本雜事詩》的影響,包括引述的文獻皆與《日本雜事詩》有很大程度的重疊。其次,森槐南能從郁曼陀以不同筆名寫成的兩首詩作中,認出兩首作者為同一人,並推測其作者為「清國俊髦」,這是否與他對中國詩的評價與認識有關?鄭女士回應,森槐南於中國古典詩學涵養深厚,從郁曼陀詩中造語用典即能辨識出必不是日本詩人所作。而森槐南對郁曼陀的作品青眼有加,並陸續刊登郁曼陀四十餘首〈東京竹枝詞〉在他主持的《太陽》雜誌漢詩欄,這種連載的情形非常少見,因此極能說明森槐南對郁曼陀詩作的賞識。陳威瑨博士也對此次的演講內容提出建議:留學生竹枝詞形成的年代多在明治年間,明治時期的風俗與社會文化來自江戶時期的影響,在閱讀竹枝詞時,可參看江戶時期的資料,應能獲得更全面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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