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經典、寺院:明清宗教文化的再省思」第六次讀書會紀要

 
講題: 情愛與仙風──清朝短篇敘事的夙緣想像
主講人: 簡齊儒教授(國立臺東大學華語文學系)
主持人: 廖肇亨教授(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
時間: 2019 年 8 月 23 日上午 10:00 至下午 12:00
地點: 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 二樓會議室
撰寫人: 賴霈澄(國立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候選人)
 
「文獻、經典、寺院:明清宗教文化的再省思」第六次讀書會紀要
 

  「文獻、經典、寺院:明清宗教文化的再省思」 2019 年第六次讀書會邀請臺東大學簡齊儒教授針對清代短篇敘事中的夙緣想像進行專題演講。主持人廖肇亨教授介紹簡教授從碩士階段開始就對婚姻與情愛的問題感興趣,也曾在中國文哲研究所做過博士候選人培育,後來簡教授跟著陳益源教授一起做月老研究,今天的演講也會觸及民間故事中不同的敘事方式。簡教授回憶當年參加陳益源教授的計畫,對觀音信仰、保生大帝、月老等神明進行研究,當時跑了臺灣二十幾間月老廟,吃過各種款式的喜餅。後來考察「千里姻緣一線牽」的說法來源時,便想著:姻緣故事中的兩個人「終成眷屬」後還會發生什麼故事?因此有了這篇初稿。

  簡教授指出夙緣命定之說不只限於修成正果的婚姻,像是偷情密會、凡仙相戀、鬼魂相就等都是良緣註定的宿命思想,清代夙緣故事多跨足人世與仙境,由姻緣男女的身分觀之,可歸為三類:其一、人間奇幻夙緣。此類故事著重人間情緣,多屬才子佳人型的婚姻締結,有神奇引緣人,如月老之屬(或奇人、或狐仙、或鬼媒)協助完成夙緣的姻緣匹配,男女終能有情人成眷屬,但敘事的焦點仍多以男女情緣的發展為主,共證神驗情愛、天賜良緣的圖網。其二、神妖相戀夙緣:此型故事則述神、妖、狐等超凡的異類女性,趁月夜秉持夙緣命定之說,鬆懈士人警戒,成就凡夫俗子的命定姻緣,承接了中國古代遊仙遇豔敘事傳統,屢有浪漫新意。清朝文本又以狐仙為數最多,狐精不只是柔媚貌美的精怪女郎,更多帶有奇幻道術修行,滿懷飄飄仙氣,給足男主角各樣的人生利益,過度張揚遵從夙緣的益處。其三、人鬼遇合夙緣:連清朝現世的女鬼也加入夙緣之列,魚貫成為書房裏撩撥欲望的佳麗,讓書生就算知情也仍情不自禁掉入猥褻情網。這類故事其實輕描肉慾,更深描真摯情感,多增添才子佳人唱和詩意,頗具鬼才女之姿,若鬼若仙,更飾以死生相許的浪漫性。或藉由回陽、亡妻回魂示愛,表示塵緣未了,夙緣情深。

  除了上述用人物的身分來分類外,清代的人仙鬼怪戀情傳奇,有以下特色:其一、多元的引緣人:掌管姻緣、牽合情緣的仙人,已不再只是習見的月下老人,月老的權威不再,姻緣簿能讓人竄改,月老的職能被分擔,引緣人還有狐仙、鬼媒,多元的媒介,仲介命定愛情。其二、夙緣的範疇擴大:夙緣匹配對象與跨度變大,清人已經不限合法的婚姻,同樣也暗許「非法偷情情緣」、「短暫遇合的情緣」、「人仙狐鬼遇合的夙緣」。其三、姻緣的附加利益更多:唐宋命定姻緣故事,實踐命定姻緣,讓男女主角都能獲得利益,其項目多為「翻轉身分、老夫少妻、仕宦獲得」,而清人短篇小說的姻緣餘裕更加澎湃:致富、贈寶、養生、修道、預卜命運等。

  最後,關於緣分夙定的敘事架構,因為前定夙緣,所以凡間男女、神妖鬼怪都得進入緣分的圖譜與邏輯裡,進行修補與回探、調整與療癒。於天緣的結構方面,清朝短篇小說有兩脈新貌,一為積極主動、可修改補救的情緣結構,例如:透過凡男下陰曹、貶謫人間、前世今生輪迴種種管道進行修補。如此緣分可以自力救濟,不必是媒神命定的權威鐵則,且允許各種補恨修緣,是可協商的,如:乞求冥司、補改姻緣簿,以及鬆動允准更多的引緣人,壯大夙緣的行列。補緣方式也相當多樣,例如:術數(面相、占卜、預言、宿命、輪迴、因果等),以肉體的豔情、以仙鄉的追求、以佛道共修、以互動詩歌純度、以真摯的男女感情等等,更全面修補前世、今生甚或冥世情感世界的罅隙與缺憾,以及現世給不出的安定未來(如太平天國變亂群體犧牲的烈女幽魂)。除此之外,清朝的夙緣故事文本,已經慢慢走出個人私密的情緣修補,進行集體式的群聚療癒,像是女仙社群相互取暖的仙真聚會,以及各種返回陽間、積極飛仙的修補法門,進而容納更多民間宗教的修補深化信仰(可見到誦經、佛道共濟的信仰支持、遁出塵世的隱逸仙鄉、成神等)。

  清代短篇小說第二個新面貌是:人仙/鬼戀愛的夙緣愛情遠比人間命定姻緣數量還多。相對人間男女的情愛,人仙/鬼相戀則允許有更多情愛形式的短暫情緣,甚至參雜悔過懺情之念,轉向引渡成仙緣的締造,與隱遁修持的決心。最後證成愛情塵緣恍如鏡花水月、虛幻不實,情緣成為委婉的消極暫度過程;同時,只重因緣不說業報的故事,讓夙緣的福蔭帶來更多驚喜。

  主持人廖教授表示今天只講良緣,但人世間十分之九都是孽緣,今天談的修補其實屬於錦上添花。未來應該將良緣故事併入孽緣故事中討論,才會凸顯月老的積極價值。當然,這類故事其實也形成套式,像是當時的羅曼史小說。中研院文哲所賴佩暄博士表示,演講中舉例的王韜《淞隱漫錄‧馮佩伯》修補的不只是個人命運,還有加入太平天國的事件。如果是 1890 年代的話,上海報業很發達,讀者設定很明顯,他們的讀者應該是很特殊的小群體,尤其鴛鴦蝴蝶派也是常援引古典小說。簡教授回應王韜當時作為一個媒體人,與傳統筆記小說作者顯有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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